“每当孤独的时候,就想到家乡的一草一木”,真的,我也经常想起家乡的红枣树。
在我的家乡,枣树多,枣树的品种也很多,如小枣、铃枣、妈妈枣(马奶枣)、木枣、核桃纹子枣等等。木枣、核桃纹子枣,吃起来“木咯噔的”,不怎么甜,是用来晒干,过年蒸花糕用的;小枣、铃枣、妈妈枣又脆又甜,不能晒,是现摘现吃的。
童年时,母亲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棵铃枣树,要种在院子里。略懂岐黄之术的父亲告诉她,枣树不能对着窗户种,有道是:枣树对着窗户,磨眼钉。就这样,这颗小铃枣树,被种在门和窗对应的院子中心点上,成为我童年一景。
五月的时候,伴随着石榴花似火般的绽放,枣花也默默奉献出自己的馨香。开出的花是淡淡的青绿色,若有若无的一抹清香荡漾其间。时有蜜蜂嗡嗡而来,又沾满花粉满意而归。想到苏轼有诗云:簌簌衣巾落枣花。好一派宁静祥和的田园风光。
麦收过后,枣花变成了小枣,小枣渐渐长大,在枣树上逐渐清晰起来。一串枣叶上,有的结了一个,有的结了两个、三个,多少不等。铃铛似的青枣,疙疙瘩瘩地缀满枝头,将树枝压得低垂着,有的甚至伸到了房子上面,特别招人喜欢。
馋嘴的孩子等不及枣熟,三五成群地围着枣树摩拳擦掌,几个胆大的还爬上树,摘几个尝尝,往往是又麻又木,立马吐了出来,这时候,主人家往往大声呵斥:谁在那调皮?还没到吃的时候呢……
孩子们往往一哄而散。
“七月十五枣红圈,八月十五晒半干。”稍微能吃时,我就摘一些铃枣放在衣服口袋里,上学的路上边走边吃,有同学要,也分给同学几个,这就是那时比较好的零食了。
等到铃枣熟了,树上的青枣大部分变成了红枣,特别显眼,站在不远的地方望去,整个树冠绿中透红,红中带绿,如亭亭玉立少女的脸颊,泛起了一抹红晕。青红相间的枣儿,一个个、一串串地挂在树枝上,让人垂涎欲滴。收获来临了,鸟儿也在树枝间不停地欢叫着。
与枣树相关的几个场景,至今仍然记得。三十年前,阴历八月二十,我离家外出求学。那时正是八月十五枣落竿的时候,母亲一大早起来,给我煮了几个圆滚滚的鸡蛋,伴随着一声声乳名的呼唤,我起床后,母亲用竹竿打上半馍筐微黄发亮的鲜枣,去掉枣核,和进用玉米、红薯干磨成的杂面里,为全家人蒸上一锅枣馍。枣馍筋道软糯,又甜又香,真是好吃极了。我从来没有吃够过,至今想起来都流口水。母亲又摘了一大束红了圈的枣子。枣花儿黄,枣儿红,这种枣子的甜味,一直萦绕在我的心田。
吃枣时,经常听奶奶唠叨:多栽枣树好,枣既能当水果,也能当粮食,赶上灾年,有枣吃就饿不死人。的确,枣树浑身是宝,木头硬,奶奶曾经用枣木作的梳子、菜板,至今我们还在用,结结实实的。
久旱盼甘霖,枣熟愿天晴。白露的某一天,母亲打听近日无雨,吃过早饭,就安排家人准备工具,先收家里的枣子。一个人用竹竿打,两个人扯着床单接,落在地上的再一个一个拾起来。枣树下部打没了,弟弟就自告奋勇,快速爬到树上,母亲总是一再提醒:抓好树枝,别掉下来喽。一顿饭儿的功夫,就将院子里的木枣打得所剩无几了。将近中午,阳光灿烂,风轻云淡。我家院子里洋溢着丰收的喜悦,两三个篮子和一个大麻袋,装满了青红不匀的鲜枣。在热辣辣的阳光下,母亲将这些鲜枣精心地摊在箔、席、筐等家什上,并时常翻一翻。看上去,院子里到处都是枣。晚上怕有露水,母亲要么将枣收起来,要么用东西盖上。经过几天的晾晒,鲜枣全部变成了干皱的红枣,母亲才不担心阴天下雨了。
红枣晒干了,母亲总是先将好的挑出来,除了给亲戚送点外,就用布袋装起来,挂在梁头下面放着,等着过新年。剩下的不怎么好的枣,才让家人吃。
白居易说“人言百果中,唯枣凡且鄙。”我不这么认为。《左传》说:“国家大事,唯祀与戎”意思是,治理国家最重要的,一是祭祀,二是武力。
古代在春天祭祀时会用到一种祭品,就是“枣油(即干燥的枣泥,因状似油脂,故称)”,晋朝卢谌所撰的《祭法》记载道:“春祠用枣油”。至今在春节期间,我们这里仍然会用一种祭品“枣山”来祭祀,与“枣”有直接关系。如此看来。枣树既能登大雅之堂,也能惠及我们普通民众。
难怪《红枣树》中直抒胸臆,“家乡的红枣树,伴随那岁月蹉跎,你是否依然花香如故。”
离开家乡二十多年了,家乡的陌生面孔越来越多,熟面孔慢慢减少。村庄慢慢空心,每年枣熟的时候,贪嘴的孩子少了吧?村里没人晒枣了吧?